李援朝使劲搓抹几把冰冷麻木的头脸，凭借记忆，在黑暗里摸索寻找到铁锨，去疏浚排水沟，积水已经没踝，不敢再耽搁……
少时，李援朝听近处有非风雨的杂响：大改二改兄弟俩也返回工作位置。
雨渐小。
仍在连续出现却形态小巧的闪电，翻越南山，引领轰轰隆隆雷声滚碾而去；意满志得的庄重威严升浮漂离，逐渐低沉逐渐松散……
神经才慢慢松开的李援朝不禁打个寒战，动物抖松皮毛那样：是湿凉衣束缚身体，箍抑的感觉未能自如释放。
李援朝很响地打个喷嚏……
短暂静寂。
那喷嚏如启动信号，响毕，便预示一件沉重事物的来临。
闭气屏息聆听：黑湿的夜里细散雨声，淅淅沥沥；还有、一种事物无能为力再悬托支撑，缓慢沉降、倾斜坐落，沉闷滑哑的噗噗突突声次第响过＜似年迈衰老的叹息，似胸腔陷落后压出来的呻吟＞之中夹杂树枝茎条折压的细脆断裂声音……
一道黯淡闪亮，李援朝看见面前的坯垛坍塌：
高平的垛顶不复存在，一些支扎挑伸的植物枝干，似剩余的筋框骨架戳露出头，表示非常不满意自己被压迫的状态；趴伏而显低矮的坯垛、勉力拱撑着几处残缺的顶端，但这顶端仍在沉沦→雨水泡软垛底，多少万块土坯砖，再还原成为初始的湿泥状态。
有所不同的是：多少辛勤努力也同时化为乌有。
“啊——！”凄厉大声叫喊，是二改！
稍作沉寂，大改呜咽；含糊不清绕出嘟哝，不知是诅咒、是哀怨、还是自责……
好一阵子，只有这男人的痛苦粗哑哭咽：似一处浑浊的声音源泉，弯弯曲曲的流淌，涌出苦涩的悲泣，在这无顶盖、无周围边缘的黑夜里蹒跚游离。
“好了好了，大改，你别唱了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，天还没塌下来呢？要是现在有个走夜路的人，准得让你在这革命庙堂门前、装神弄鬼的声音吓坏了……起来起来！走，走吧。二改，咱走……”
李援朝故作轻松口气宽慰，拽起跪或坐在泥水里的大改，架扶去省斋。
他兄弟俩的窝棚虽没有漏雨，但已经漫水进棚，地面浸泡。
坍塌的坯垛堆里，或许还能抢掏出千儿八百的整坯，但三人根本没心思这么去干；如见整个事物毁灭而不愿去捡拾残端剩头……
三人在窑洞里的火堆旁边烘烤湿衣。
看看兄弟俩沮丧样，李援朝说：不就是几块土坯吗？天一见好，马上又打出来了。
大改说：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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